本文来自 http://huangsewenxue.com/ 想到这里,不由叹了一口气。 “统领何故叹气?” 楞严一震惊醒过来,望向身旁这脸如冠玉的天命教后起之秀宋玉,苦笑道:“宋兄 弟仍是年轻,若你到了我这把年纪,当会知道没由来亦可感触生情。人生不如意事十常 八九,中情况虽因人而异,但无可否认不如意的事,总比快乐的事为多和使人更深刻难 忘。” 宋玉双目透出嘲弄之色,故作恍然道:“楞统领怕是想起了陈贵妃吧!” 楞严心内无名火起,眼前此子恃着与皇太后恭夫人的暧昧关系,气日张,一直想取 他厂卫头领之位而代之。目下故意提起陈贵妃,正是要揭他的疮疤,以达到打击伤害他 的目的。 冷笑一声,正要答话时,两股气劲破空的声音,分别由左右凌空激传而至。 两人同时色变。 陈渲搂着美丽的大红登上小楼,跨过门槛,来到布置清雅的小厅里,两名跪迎的美 婢起来殷勤侍候。 大红嫣然媚笑道:“陈大人请稍坐一会,奴家换了衣服再来侍候大人。” 陈渲一把拉了她回来,拥入怀里,柔声道:“只有一个条件!”话完俯头亲上她的 樱唇。 大红热情如火地反应着。 陈渲放开她时,这当红的美妓既娇且媚的狠狠横他一眼,才花枝乱颤地笑着飘进帘 幕低垂的闰房里。 两名美婢掩嘴偷笑。 陈渲色心大动,搂着两婢挤坐入太师椅里。 两女假意挣扎一番后,才驯服地各坐一腿,把他缠个结实。 窗台放着的鲜花送来阵阵清香。 陈渲整个人松弛下来,享受着这两个月来从未有之的平静。 大战之前,尤需眼前这种醉生梦死的刺激和调剂。 黄州府一战的败绩,对他的自信造成致命的打击。怒蛟帮那种灵活的战术和莫可抗 御的攻击力,已使他这个长于盛世的新一代战将心胆俱寒。 他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情,和两婢胡混着,只希望能借此抛开一切烦恼和恐惧。 大红微喘着的声音由房内传来道:“陈大人,奴家在等你哩!” 陈渲哈哈一笑,推开脸红耳赤的两婢,站了起来,往房间走去,掀帘进去时,赫然 发觉房内多了个小鬼王荆城冷,正悠然坐在一张椅上,含笑看着他。 陈渲全身血液转冷,手握到剑柄上,却不敢进击或退走。 对方那远近皆宜的鬼王鞭虽未见在手,可是气势却紧紧遥制着他,若他有任何异动, 例如呼喊手下进来援手,必会惹来对方毫不留情的凌厉攻击。 大红赤裸的肉体横陈榻上,竟为这对峙的形势渗添了无限春色。 荆城冷微笑道:“陈大人请坐,城冷既敢来此,自然有足够的力量,不怕大人的反 击,何不彼此暂罢干戈,好好一谈。” 陈渲提起了的心放了下来,苦笑道:“城冷你好!”坐到他对面的椅子内。 荆城冷淡淡道:“多馀的话我不说了,陈大人当然清楚敝师相人的眼光。现在大人 眼前有两个选择:一是和天命教的妖孽玉石俱焚,另一是助燕王打天下,便可继续像眼 前般过着荣华显贵的美好生活,如何取舍,大人一语可决。”说罢微笑着看了眼床上那 大红动人的肉体。 陈渲的心立时霍霍跃动,手心冒汗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 范韩两人掩护小鬼王登上大红的小楼后,藏身在一棵大树上,虎视眈眈监视着另一 座小楼。 韩柏传音道:“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,冲入楼内,把曲仙州送回老家去,干 净利落。” 范良极嗤之以鼻道:“你当自己是浪翻云吗?谁在那种情况下,都会拚命逃走,只 要藉手下侍从挡上一挡,曲老怪便可逃之夭夭,多点耐性吧!” 韩柏想想亦是道理,以曲仙州那种级数的高手,只要有人接近,必会生出感应,除 非在男女交欢的紧张时刻,警戒才会稍稍松弛,那应就是动手的最佳时刻了。 只恨这凶人现正在楼下厅堂和小红调笑着,仍没有登榻寻乐的意思,此君倒懂得享 受在弹那调调儿前的情趣。 想到这里,耳内传来小鬼王的声音道:“可以进来了!” 两人大喜,觑准机会,闪电般横过大树和小楼间丈许的距离,穿窗而入。 楞严乃庞斑门徒,识见高明,只凭由两方来人的气势和劲气,立知刺客乃绝顶高手, 他虽有一拚之力,可是宋玉却绝捱不了多久,在这种环境下,虽有三十多名厂卫高手护 驾,但对方定有人在旁牵制,若让另一刺客得有间隙联手对付自己时,恐怕性命难保。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般划过心底时,他已一掌拍在正拔出长剑,弓身而起的宋玉背上, 自己则撞破厢顶,到了半空处。 戚长征此时人刀合一,心神完全专注在车厢内的两人处。 他由屋檐扑下,气势加虹,有信心可一刀劈入车厢内,取敌之命。 那知“砰”的一声,木屑激飞中,宋玉炮弹般冲破车厢而出,往自己直送过来,还 带着一脸惊惶,戚长征大喜过望,暴喝一声,刀化长虹,照着宋玉当头疾劈。 由另一边飞扑而至的风行烈,骤见楞严破车顶而出,丈二红枪一摆,脚下疾点在其 中一名厂卫的头顶处,往上腾升,枪光飞,凌空追击对手。 那个被风行烈硬生生踏毙的倒霉厂卫尚未掉到地上时,宋玉的长剑与楞严的一对夺 神刺,已分别与戚长征的天兵宝刀和风行烈的丈二红枪对上了,发出一连串金铁交鸣的 清响。 “蓬!” 那名厂卫堕在地上。 此时三十多名随侍的厂卫,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纷纷跃离马背,赶来应付敌人。 由后方掩过来的梁秋末。两手连挥,夹在指隙间的八把飞刀,像八道闪电般往厂卫 们电射过去,狠辣无比。 街上的行人突然惊觉街心处发生兵凶战危的情况,哗然走避,乱成一片。加上战马 跳跃惊呼,有如天灾忽临。 宋玉连咒骂楞严的空闲亦不出来时,手中长剑与天兵宝刀毫无花假的硬拚了一记, 只觉洪水般涌来的先天真劲,透剑而入,胸口如受雷击,鲜血狂喷而出,倒撞而回,由 先前被自己冲开了的车壁跌回车厢内,还刚好坐在刚才的位置上。 戚长征亦被反震之力带得凌空翻了个筋斗,才足踏实地,刀光连闪,迫退了两名扑 来的厂卫后,往宋玉追去。 风行烈则尽展绝艺,使出燎原枪法的“绞枪式”。 楞严见来人中有风行烈和戚长征,知道不妙,使出庞斑教下的救命绝技,双刺交击, 借力往后方屋檐飞退开去,并大喝道:“风紧!扯呼啦!” 秋末出手,分头作鸟兽散。 宋玉刚撞破另一方厢壁,滚落地面时,马车因车夫溜掉而往前奔出,使戚长征畅通 无阻地迫至身前。 风行烈知道追杀楞严亦只是白费气力,暗赞一声,落到宋玉身后,形成夹击之势。 戚长征忽地停刀凝身,屹然不动,双目射出利箭般的光芒,虎视着满嘴血污,刚勉 力爬了起来的宋玉。 梁秋末跃上屋檐,监视着远近的情况。 宋玉的五脏六腑像翻转了过来般,以剑支地,争取回气的一刻。 戚长征冷冷道:“刚才的一刀是老子本人的见面礼,接着的一刀,则是代慧芷转赠 给你的大礼,以作解除婚约的赔偿。” 宋玉两眼一阵乱转,终放弃了突围逃走的妄想,喘着气道:“慧芷的事,宋玉只是 个受命行事的人。若两位高抬贵手,放在下一马,宋玉必有所报。白教主和解符护教都 来了,我可以提供所有机密情报,戚兄可把在下关禁起来,待验证所言皆实后,才依约 释放在下。” 戚长征点头道:“说吧!老子一言九鼎,绝不会食言。” 宋玉想不到他这么好相与,大喜过望,张口要说话时,忽觉不对。戚长征的脚已闪 电踢出,正中他下阴。 宋玉离地抛飞,越过了风行烈头顶,重重掉在行人道处,七孔流血而亡。 戚长征若无其事道:“他袖内暗藏火器,正待施放,横竖他要骗我,我便骗回他一 次,两下扯平。” 风行烈回头望向宋玉的身,只见他两眼瞪大,死不瞑目。 曲仙州正与小红饮酒作乐,兴高采烈时,外面传来男子的声音道:“曲仙州!快给 本浪子滚出来,来个单打独斗,一决雌雄!” 曲仙洲大讶,为何听不到已方高手的声音呢?骇然道:“浪翻云何在?” 小楼外的韩柏笑道:“杀鸡焉用牛刀。唉,不过我真希望有牛刀来帮手,快给我滚 出来受死吧。” 曲仙洲听到浪翻云没有来,放下心事。暗忖没有浪翻云在,对方若作围攻,他便逃 之夭夭,假设只是韩柏一人,就顺手宰了他,也好挽回那晚在武昌给浪翻云杀得落荒鼠 窜的受损颜面。推开吓得脸青白的小红,取过数十年与他形影不离的流星,昂然步出小 楼。 灯火映照中,韩柏手提鹰刀,站在小楼外的草坪上,笑嘻嘻看着他,一副有恃无恐 的样子。 曲仙洲环目四顾,同时展开察查的秘技,判断出没有其它敌人隐伺一旁后,两眼精 芒闪起,冷然道:“原来陈渲是内奸,这算是个对付曲某的陷阱了。” 韩柏那有闲情跟他磨嘴,又从陈渲口中听得白芳华、解符等人都来了,更不容让对 方有喘息时间,大喝道:“你不是想收抬我吗?看看你有否那个本领了。” 跨前一步,鹰刀出一片刀光,往曲仙州潮水般涌去。 曲仙州冷哼一声,刷地横移,到了两座小楼间的园林里。 韩柏刀化长虹,紧追而至。 曲仙州感到对方刀势似与天地融浑无间,全无斧凿之痕,那种无隙可寻的感觉,比 之赤尊信更使他惊懔。狂喝一声,流星左右挥击,登时响起连串铿锵清音。 韩柏给他震得虎口生痛,忙运起捱打神功,把对方重兵器传来的劲力巧妙化去。 刀来往,两人远攻近闪,瞬那间交换了十多招。 曲仙州愈打愈惊,初时欺对方稚嫩,及不上自己数十年的深厚功力,故一上场就以 硬拚的手法,要损耗对手的真元。岂知十多招下来,这小子的内气有若长江大河,源源 不绝,生生不息,不但无有衰竭,还不住加强,这种情况,他生平尚是首次遇上。魔种 竟可厉害至此。 骛魂未定时,后面破空之声传来。 曲仙州大吃一惊,看也不看,施出压箱底本领,把右手流星使得像绣花针般灵活, 破入韩柏的空门里,硬将对方迫退数步。左手反打后方。 “当!” 盗命与流星硬拚了一记。 范良极哈哈一笑,凌空飞起,左脚却顺势踢往他脑后。 韩柏鹰刀急划,人随刀走,往他直撞过去。 曲仙州感到韩柏的意志和力量,全集中到这一刀之上,气势之盛,实到了无以复加 的地步。虽明知若是躲闪开去,必会陷于苦战之局,那时想逃都逃不了,但却再没有他 选择的馀地,左右两幻起一片光幕,同时横移开去。大喝道:“不是说好要单打独斗吗? 算什么英雄?” 范良极凌空再翻一个筋斗,大笑道:“那小子从来不讲口齿,更绝非什么英雄好汉, 曲老怪你不带眼识人,怪得谁来。”一当头往他打下。 韩柏亦笑道:“你们十多人打浪大侠一个又怎么算?还说本大侠不是英雄,笑死人 了。” 此消彼长下,鹰刀寒光暴涨,连续七刀劈上了对方的流星。 对着此双无赖活宝,曲仙州连后悔发怒的馀暇亦欠奉,只有拚死抵挡着。 他的锐气早挫于覆雨剑下。若换了往日,说不定会以命搏命,希冀能死里逃生。这 刻却节节退守,屈服于两人有若千军万马迎头杀来的惊人攻势下,再无还手之力。 范良极此时落回地上,在曲仙州四周鬼魅般闪移,盗命欺他要应付韩柏气势如虹的 刀势,雨点般攻至。 韩柏愈战愈勇,一股前所末有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。 他不但忘了战局以外的一切事物,甚至把自己也忘掉了,生死再不放在心头,神与 意合,意与神守,眼中除了敌手外,再无他物。 灵觉无限地扩阔,至乎可感受到敌手的意向和情况。 倏地收刀立正。 揆以常理,曲仙州好应立时逃走,凭范良极的盗命,绝阻碍不了他。 可是他却感到韩柏的鹰刀,透出一股凌厉无匹的森寒杀气,遥遥制着自已,不但不 敢轻举妄动,还要凝聚起全身力量来,准备应付韩柏的攻击。 范良极大笑道:“好柏儿快来!”施出浑身解数,杀得曲仙洲又忙于分神应付,此 时只恨父母生少了他一只手。 高手相拚,一落在下风,便极难平反,曲仙州正陷于这种劣势里。 韩柏一声低吟,整个人脱胎换骨般变得威猛无伦,跨开大步,鹰刀高举过头,往曲 仙州迫去。 曲仙洲只瞥了他一眼,立即心中发毛,感觉上像是赤尊信人死复生,正来继续进行 他们间那未分胜负的一战。 韩柏的脚步落到草地上,只是发出“沙沙”微响,可是听入曲仙州耳内,却像是死 神的催命符,比战鼓雷鸣,万马奔腾的声势更令他惊心动魄。 韩柏此时无人无我,至静至极,与万物冥合为一。 战神图录再没有如昔日般纷至沓来,而是与他精神合成一体,再没有彼我之分。 无论举手投足,均合乎天地之理,再不用费神思考,徒扰心神。 连他自已也不知道,自得窥鹰刀内战神图录的秘密后,到了此刻他才能完全消化, 据为己有。 这过程是不自觉的,若一旦用心思索,反落在后天下乘境界。韩柏因生性随遇而安, 除美女外再无他求,反在无意中臻此刀道至境。 韩柏大喝道:“老贼头让路!本浪子大侠来了!” 鹰刀疾出,确有足令万马黯声,三军辟易之势。 范良极再攻一,才往后移开。 曲仙州已完全在鹰刀的杀气笼罩里,欲逃不能,惟有收摄心神,流星挥出,气势亦 是威猛之极。 韩柏此刻的气势刚蓄至顶峰,大吼一声,鹰刀化为精光耀目的芒虹,鸟翔鱼落般往 曲仙州电射而去,却出奇地没有发出任何破风之音。 曲仙州晓得对方这一刀已臻刀道至境,除了硬拚一途,再无化解之法,振起被两人 消耗了过半的功力,全力反击。 “当”的一声,火星四溅。 韩柏羽毛般往后飘飞。 曲仙洲稳站原地,脚步不移,两轻提胸前,虎视着对手。 韩柏退近两丈,才卓然傲立,与对方一点不让地对瞧着。 “砰砰!”两声,流星先后掉到地上。 曲仙洲眼神转暗,面如金纸。 “锵!” 刀回鞘内。 曲仙州如响斯应,仰身倒跌,气绝毙命。 --- 第二章绝世媚术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常德府。 在城北一所豪宅里,白芳华、解符、楞严、谢峰等人,正收集着从各方传来有关敌 况的消息。 武昌韩府一战,使他们遭受到最严重的挫折和打击,失了一批无可替代的高手和厂 卫。 浪翻云和怒蛟帮的声望更被推上了新的巅峰。 很多本已接受朝廷招聘的有份量江湖人物和帮会门派,纷作观望退缩。 若再让怒蛟帮夺回怒蛟岛,后果将更不堪想象。 怒蛟帮势力日渐膨胀,朝廷的主力又摆在应付燕王的北军处,所以白芳华虽内伤未 愈,仍不得不赶来常德主持大局。此事极端隐密,岂知到常德才两天,敌人竟摸上门来,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刺杀了曲仙州和宋玉,怎不教他们心胆俱寒。 解符剧烈地咳嗽起来,脸色变得苍白如纸。 众人知他不但不能从忘情师太的掌伤中复元过来,还在不住恶化,心情更是重如铅 坠。 待他咳罢,白芳华沉着脸向手下问道:“陈大人为何仍没有来呢?” 手下回应道:“我们三次派人去催他到来商议,他都推说正忙于布置缉拿反贼,最 后一次我们连见他一面都不得其门而入。” 白芳华失声道:“不好,陈渲要造反了!” 众人无不色变。 今趟他们到常德的厂卫高手,人数只有二千,假若陈渲造反、对着这种握有兵权的 重将,他们不要说反击,连自保都成疑问。 愣严动容道:“教主之言极有道理,否则我们怎会完全找不到反贼的踪影。” 谢峰道:“先发制人,我们立即把陈渲拿下,褫夺兵权。迟则恐情况更趋恶劣。” 白芳华望往窗外微明的天色,叹了一口气道:“我们迟了,一晚工夫,陈渲应可把 整个常德的本地官员将领策反,而且他们有韩柏等在背后撑腰,我们拿什么去和他们硬 碰。” 沉默片晌后,望向解符道:“符老!你可以教芳华怎办吗?” 解符苍白的脸容现出一个枭雄气短的苦笑,沉吟道:“我们应立即由陆路离开,到 龙阳召集人马,看准形势再作决定。” 白芳华轻叹道:“武昌一战,使我们优势尽失,还累得齐泰的水师变成了孤军。今 趟能否有命离开常德,仍是未知之数哩!你们立即动程,我还要去见一个人。” 众人闻语,尽皆愕然。 常德府最大的码头处,江边船舶无数,岸上闹哄哄的,大批脚夫正起卸着货物,加 上许多候船的商旅客人,更显一片都邑的繁忙景象。 在樯桅如林的湖岸处,泊了数艘水师巨舰,那处的江岸由明军把守,不准任何人接 近。 远方可见水师船舰穿梭巡逻,气氛紧张。 泊岸的楼船巨舰,其中之一是陈渲的帅船,韩柏等人就是躲在那里等候消息。 众人正在船舱内吃早点时,陈渲匆匆回来,喜道:“没有问题了,我跟属下提说起 来,原来人人均看好燕王和贵帮,只是平时咽在心里吧了!” 荆城冷笑着迎他入座,道:“陈大人辛苦了,忙了整晚,先坐下吃点东西吧。” 陈渲现时那来胃口,急接着道:“白教主他们已猜到我出了问题,天亮时悄悄离开, 我看他们是要潜到龙阳,若我们立即由水路赶去,保证可赶在他们前头,先一步控制龙 阳,再布局予他们迎头痛击。” 风行烈正要说话,陈渲的副将查石林神色古怪地匆匆进来道:“白芳华来了,刻下 正在码头处,说要见忠勤伯一面。” 各人全呆了起来。 范良极冷笑道:“这妖女又不知要玩什么把戏了?” 戚长征霍然道:“让我立即出去把她宰掉,你们负责抓着小柏。” 众人眼光全集中到韩柏处时,这小子苦笑道:“诸位大人大哥英雄好汉,请高抬贵 手,我看她此来是没有恶意的,我会小心防备的了。嘿!听听她有什么话说也是好的。” 范良极怒道:“说不定她有什么同归于尽的想法,要与你玉石俱焚,那时我怎向诸 位乖妹子交待?” 荆城冷笑道:“范前辈放心好了,白芳华终是对小柏馀情未了,何况现在即使除去 小柏,亦影响不了大局。她实在无须如此不智,照我看她是来从事交易居多。” 戚长征嘿然道:“馀情未了就更糟,女人爱起一个男人来,绝对没有理性可言,若 她抱着殉情的心,小柏……哎哟!”下面给韩柏重重踩了一脚。 韩柏长身而起,抱拳道:“各位万勿忘了本浪子福大命大,否则鬼王怎会把女儿放 心给我。荆师兄就是明白此点,才肯让我去与这妖女周旋。请了!” 众人为之语塞,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舱门外。 离开舱厅,韩柏立即加快脚步,到船头时,见到岸上的白芳华在十多名卫士的监视 下,正微笑地向他挥手,心中一热,飞身落船,来到白芳华身前。 这姣艳的美女没有半点芥蒂的样儿,欣然迎了上来,一把挽着他的手臂,情意绵绵 地道:“韩柏!陪人家随意逛逛好吗?” 韩柏待要答应时,陈渲手下里一名头领模样的大汉道:“忠勤伯!你们有什么话, 在这里说不是更方便吗?” 韩柏笑道:“我和白教主相识多时,很多话是不方便当众说的,嘻!我们去了,千 万不要跟来偷听。” 陈渲的手下无可奈何,惟有看着两人消失在人潮里。 两人默默无言,在沿着码头繁华热闹的大街缓缓走着,女的生得百媚千娇,男的则 轩昂清奇,彼此又是态度亲,途人无不侧目。 白芳华拉着他转进了一条僻静的横街,再闪入一间屋子的后园内,幽幽一叹道: “为何人家曾多番想害你,你仍对人家那么好和信任呢?” 韩柏坦言道:“或者是你生得那么标致动人,又那么懂得哄我开心吧,给你暗算时 确是很不高兴,不过转眼又忘了,只会想着你诸般好处。” 白芳华失笑道:“你的好梦瑶不是警告过你说我这妖女不可靠吗?你敢不听她的话?” 韩柏探手过去搂着她的蛮腰,在院落间一片宁静的竹林边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,吻 了她脸蛋道:“小宝贝今天来找我有什么心事话儿请快说出来吧。须知我是要保证你不 会暗算我,老贼头他们才肯放我来见你的。好宝贝千万不要令我失望,否则以后本浪子 休想在老贼头前挺胸做人了。” 白芳华笑得花枝乱颤,横他一眼道:“唉!现在杀了你亦于事无补,何况人家怎舍 得害你?连番铩羽,芳华早心灰意泠,什么都提不起劲了。” 韩柏讶道:“单玉如既选你为掌门,定不会看错人,怎会略遇挫折,立即一蹶不振, 你是否又想骗我?” 白芳华软弱地紧挨着他,苦笑道:“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只是师傅的一只棋子,被 她利用来扶持女儿和孙子。以前师傅健在时,一切矛盾都给硬压下去,现在师傅死了, 恭夫人母凭子贵,那还把我们放在眼内!若非我们仍有利用价值,早给她像割毒瘤般去 掉了。秦梦瑶真厉害,看准了师傅的用心,要杀了她才施施然回静斋修她的鬼道行,对 我们说那才是最致命的打击。唉!天下间除庞斑和浪翻云外,还有谁可作她的对手呢?” 韩柏从没想过秦梦瑶厉害的一面,听白芳华提起,回心一想,确是道理。这“仙子” 行事虽似轻描淡写,但着着均暗含深意,只看她智退红日法王,说服了方夜羽和朱元璋, 解散了八派联盟,定计除掉单玉如,数日间把整个形势扭转过来,虽不若浪翻云般大败 群魔的风光,但正合“善战者无赫赫之功”那无迹胜有迹之道。 嘿!这么厉害的人物,竟还是老子我的好娇妻。唉!可惜她终是走了。 白芳华看到他沾沾自喜的样子,醋意大发道:“不准你和人家在一起时想着别的女 人!” 韩柏吓了一跳,赔笑道:“不要多心,我只是心中赞你看得透彻而已。”旋又讶然 道。“芳华是否想脱离天命教,改为归顺我们?” 白芳华“噗哧”笑道:“若我归降,你肯娶我吗?” 韩柏想起虚夜月诸女,眉头大皱道:“嘿!这个嘛……” 白芳华神色一黯,叹道:“芳华若是爱你,怎会令你为难,事实上人家如今连嫁你 都提不起劲头来,更没有颜脸再见月儿和鬼王,今次人家来是想向爱郎道别,从此退隐 山林,再不理明室的内争了。” 韩柏大喜,把她抱个满怀,笑道:“那我就再无挂虑了。” 白芳华献上热情无比的香吻,久久才娇喘地嗔道:“你还何须那么紧张提防?人家 内伤未愈,根本想害你都没有那本领呢。” 韩柏老脸不红地道:“白小姐惯了谈笑用兵,愈是热情,愈是危险,否则我早抱了 你到床上去,一偿宿愿了。” 白芳华叹气道:“芳华只好怪自已过往行为差劣,待将来燕王得天下后,人家再悄 悄来找你偷情好吗?那时再没有利害冲突,芳华将可享受韩郎的尽情恩宠。” 韩柏讶道:“原来连你也不看好允?” 白芳华不屑地道:“恭夫人宠信齐泰和黄子澄,允则少不更事,明明阵脚未稳,却 冒险急进。若芳华可以操持,怎也要等到拦江之战后才会动手。那时天下尽在自己手里, 那还惧燕王和区区一个怒蚊帮呢?现在却是正面冲突,恰是以己之短敌之长,进退失据, 当怒蛟帮夺回怒蛟岛后,胜负之势已定,燕王攻入金陵,只是迟早的问题吧。” 韩柏恍然大悟,说到底白芳华仍是一个重视自身利益的人,见到事不可为,故来向 自已表白退隐的立场,在这种情况下,难道还好意思追袭她吗? 若她不是受了伤,怕仍不会如此低声下气。 想归这么想,但心中仍大起怜惜之意,抚着她香背道:“你内伤未愈,为何仍要长 途跋涉到这里来呢?” 白芳华苦笑道:“这正是恭夫人令人意冷心灰的地方。芳华这伤势非常严重,没有 一年半载,休想复元。唉,韩郎那天在皇宫为何要饶芳华一命呢?当时我死了不是更干 净吗?” 韩柏柔声道:“我现在真的相信你肯退出这场斗争了。但你是否就这么一走了之, 不再理会解符楞严他们呢?” 白芳华轻轻道:“我曾和解师叔商量过,他中了忘情师太那一掌后,功力不住减退, 起了退隐之心,希望能疗治伤势。愣严则因陈玉真离他而去,万念俱灰,每天都在后悔 为何不及早抛开一切,伴她终老山林。只要韩郎大发慈悲,放他们一马,芳华再无牵挂, 亦尽了道义上的责任。” 韩柏心念电转,判断着她说话的可靠性。 他们本定下策略,决计不教这批敌人有机会活着返回京师,若答应了白芳华的要求, 倘将来发觉又是给她骗了,自己的大号怕要改为“笨蛋”韩柏了。 这美女真真假假,确令人无从捉摸。 白芳华拉着他站了起来,苦笑道:“若人家真是骗你,就让芳华再骗这最后一次好 吗?” 韩柏颓然道:“好吧!难道我能忍心看着你被人杀死吗?” 白芳华重投入他怀里,两手缠上他的脖子,欣然道:“芳华很开心,但却不是因你 答应了人家的要求,而是芳华知道你仍像以前般痛惜她哩!” 韩柏啼笑皆非道:“若有人在旁偷听我们的说话,定以为我是个负心汉。” 话犹未已,耳边响起范良极嘲讽的传音道:“你虽非负心汉,但却是个大蠢材。” 白芳华看他神色古怪,笑道:“是否范大哥来了?” 范良极倏地由树上跃了下来,到了两人身旁冷笑道:“老子福薄,并没有你这好妹 子。” 白芳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韩柏,淡然自若道:“范大哥动手吧?芳华绝不反抗。” 范良极颓然叹了口气,伸手按着韩柏肩膊,摇头道:“你杀我,我杀你,却是何苦 来由?白教主请动莲驾吧。”顿了顿又道:“有银两使用吗?” 白芳华欣然点头,开颜道:“由今天开始,天命教就此销声匿迹,当有一天芳华抵 受不了思念之苦时,再来寻你们吧。” 提气耸身,飘然落在竹林外一堵围墙上,再回身施礼道:“芳华以前多有得罪,请 两位大人大量,勿要见怪。” 一闪不见。 韩柏呆看着她消失的方向,百感交集。 范良极赞叹道:“白芳华真的了不起,一知事不可为,立即急流勇退,这才是真正 的大智大慧。” 韩柏愕然道:“你还是第一次没数说她的不是。” 范良极苦笑道:“她的媚术已超越了单玉如,就算明知她在骗人,我们也要心甘情 愿被骗。正如现在我真的信了她会退出这场战争,变成了和你同流合污的蠢蛋。” 韩柏哈哈大笑道:“说得好!和你这小老头混确是痛快事。嘻!没有多少斤两,那 能招得美人儿来骗你的财和本浪子的色,而且遍得这般痛快!” 范良极捧腹狂笑起来。 韩柏拖着他的瘦手,拉着他走出林外。 两人哼着轻松的调子,喝醉了酒般朝码头走回去。 陈渲的叛变,震动朝野。 允手上最庞大的水师船队,由此落入了燕王手内,剩下的水上实力,再不足以控制 长江,怒蛟岛上的齐泰,更是孤立无援。而京师则无长江之险可恃了。 白芳华今次果然言而有信,与解符分别退隐山林,不知所踪。楞严因连番失利,又 遭恭夫人和允的近臣排挤,终遵从乃师叮嘱,抛弃一切,往寻陈玉真。他手下的厂卫自 作鸟兽散,有些更投向了以怒蛟帮为首的联军。只有谢峰一人领着七百多人逃返京师。 允大怒之下革了谢峰禁卫统领之职,从此投闲置散,再不重用。 长白派至此一蹶不振,声望如江河下泻,成为江湖嘲讽鄙屑的对象。 现在允把希望全寄托在李景隆的北伐大军上。 这天命教仅馀的元老手持圣旨赶赴德州,收集耿炳文的残兵败将,并檄调各路军马, 得五十万人,进驻河间,实力骤增下,对比着燕王约二十万的军力,表面强弱怒殊,俨 然声势大振,有一举尽启燕军之威势。 同一时间,辽东镇将吴高奉允之命,率师攻打永平的燕军,牵制燕王,让李景隆的 大军得以直扑顺天,攻克燕王的根据地。 军情告急下,这天在顺天燕王府内,燕王召集重臣大将,听取刚来到的叶素冬奉上 的珍贵情报。陈令方这时成了燕王心腹,故有资格出席会议。与座者还有僧道衍、谢廷 石、张玉,另一猛将谭渊和燕王最得力的两个儿子小燕王朱高炽和朱高煦。 叶素冬详细分析了李景隆大军的实力后,各人均面有忧色。 只有僧道衍脸带笑意。燕王奇道:“敌人势力大增,李景隆又其奸似鬼,为何道衍 你仍像有恃无恐的样子。” 僧道衍微笑道:“李景隆手上的实力,看来的确似比耿炳文强了很多,但其实却是 处处充满弱点破绽。” 燕王大喜问之。 僧道衍从容道:“首先是军内近半均为耿炳文的残兵败将,士气早丧,而其馀则是 仓卒由各地调来的军旅,全无斗志加上李景隆一直是文官,在军队里毫无威望可言,在 这谣言满天飞的时刻,无论他们有多少人,亦难免上下异心,此乃兵家大忌,对方似强 直弱。” 张玉点头道:“僧先生所言甚是,允现在对所有与西宁派和鬼王有关系的人,均非 常顾忌,主要军兵将领均由南方抽谓过来,又设立重重规限,务使将不专兵,使难以学 陈渲般猝然叛变。但这却大大削弱了军令的效率,指挥失调,进一步打击了李景隆军的 士气。” 燕王笑道:“照素冬所言,李景隆今趟求胜心切,粮草未足便仓卒北来,如此躁急 冒进,正是另一大忌。” 陈令方仍忧心忡忡道:“问题是辽东来的吴高大军近二十万正迫近永平,若永平失 守,我们等若被斩了一条手臂,那还能应付李景隆这奸贼。” 燕王对陈令方显然极为宠爱,事实上自陈令方这长于内政实务的人到来后,大事兴 革,把顺天府弄得井井有条,政令清明,甚得燕王欢心。遂温和地道:“让我们再听听 道衍的奇谋妙计。” 僧道衍微笑道:“陈公请放心,不量险易,深入趋利,乃兵家大忌。我们的顺天府 上承元人百年建设的馀荫,墙高壁厚,防守上全无破绽可寻。李景隆想打硬仗吗?我们 偏不如他所愿。只要拖得几个月,顺天早寒,南卒不能抵冒霜雪,兼又远离本土,任他 人数再多,亦只是不堪一击之兵。” 燕王哈哈大笑道:“只此数点,本王可断言李军必败。就让本王亲自督师,解永平 之围。李景隆闻得本王离京,必以为有机可乘,直薄而来。” 转向朱高炽道:“顺天就交给高炽,李景隆来时,只可坚守,万勿出战,同时把防 守城外的所有兵马全撤回来,避免无谓损失。只要你能守到本王由永平还师之日,那时 李景隆前有久逸之师,后有我锐气方殷之旅,让我看他怎能逃过此劫。” 僧道衍道:“道衍请燕王允准,留下助小王爷守顺天。” 燕王点头同意后,问起怒蛟帮的情况,叶素冬一一笞了。 谢廷石得意地道:“我这四弟确是福将,所到处都捷报频传,其势有若破竹。” 燕王想起韩柏,露出笑意。 朱高炽虽仍是心中不大舒服,不过现在韩柏正为他切身的利益出力,虚夜月一事早 成定局,仇根之心早淡多了。 僧道衍赞叹道:“最厉害的是翟雨时,连施巧计,多方陷敌,若能与他把盏夜话, 实是人生快事。”言下充盈着惺惺相惜之意。 朱高煦道:“怒蛟帮现在纵横长江,为何仍不把怒蛟岛收复,以培声势?” 燕王微笑道:“这正是翟雨时高明之处,反以怒蚊岛让齐泰泥足深陷,若齐泰懂得 放弃怒蛟岛,退守岳州,不但武昌和黄州可保不失,反使怒蛟帮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境 地呢。” 僧道衍点头道:“长江乃京师的命脉,现在却给怒蛟帮截断了,使江南丰饶的物资 不能运往京师,否则今次李景隆就不会有粮草缺乏的问题。最要命是我们因此而声势大 振,士气如虹,允则每天都在担心有人会变节。” 陈今方问叶素冬道:“削藩之事,允有没有新的行动。” 叶素冬答道:“自耿炳文失利后,允不但暂缓削藩,还派出特使,与其它藩王修好, 不过人人都在观望形势,只有宁王权似乎有点意动,真不知他为何竟蠢得会信任允。” 燕王微笑道:“此事本王知之甚详,待本王击败吴高之兵后,顺道率军驰赴大宁, 他不仁我不义,没什么话好说的了。” 如此一说,叶素冬便知宁王权的手下里有人与燕王暗通款曲,放下心事。 燕王长身而起,豪气大发道:“我们立即提师前赴永平,回来时,小柏和行烈等都 应来探望本王了。” 又向陈令方道:“我们这里的几条名泉绝不下于仙饮泉的水质,陈卿家给我送百来 泉水到小怒蛟去给女酒神酿酒,好教收复怒蛟岛后,浪翻云有更精采的清溪流泉医治酒 虫,顺祝他在拦江之战立威天下,一舒我大明武林长期被庞斑压得透不过来的闷气。” 众人轰然应和,士气如虹。 胜利之路虽仍遥远,但他们却正朝那方向迈进着。 --- 第三章船到功成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陈渲的水师投顺后,联军实力大增,且无后顾之忧,遂全力围困攻打怒蛟岛。 翟雨时好整以暇,日夜扰击怒蛟岛的明军,然后隅三两日则来一次剧攻,逐分逐寸 瓦解敌人的防御设施和削弱对方的士气。 这晚凌战天刚率人潜水破坏了敌人靠岸的一个木栅,回到帅船时,在常德盘桓了十 多天的韩柏等人刚好抵达。 在翟雨时的主持下,联军所有将领举行了反攻怒蛟岛前最重要的会议。 围桌坐好后,戚长征向翟雨时和上官鹰打趣道:“算你们吧!待我回来才动手。” 上官鹰哂道:“你有那么大脸子吗?只是因雨时另有打算,才让齐泰多呼吸两口气。” 众人闻言起哄,闹成一片。 老杰笑道:“现在怒蛟岛上齐泰和胡节的军队兵倦将疲,又给封锁了对外的所有交 通传讯,每日都大量消耗着粮草,除了苦待援军和粮食增援外,只有束手待毙一途。若 如此下去,不出数月我们将可不费一兵半卒,把怒蛟岛收复回来。” 戚长征奋然道:“谁还有耐性去等,不是说有两条进岛的秘道未被发现吗?只要让 我带人潜到岛上,来个内外夹攻,不出几个时辰就可坐在齐泰的身上喝酒了。” 凌战天叹道:“幸好今趟发号施令的人不是你这小鬼头,否则吃了败仗还不知是什 么一回事。这分明是齐泰布下的钓饵,你还要吞进去吗?” 戚长征最怕凌战天和浪翻云,立即乖乖闭嘴。 范良极笑道:“翟帅有凌兄在背后撑腰,戚小儿你态度上最好恭顺点。” 风行烈笑道:“还是由翟兄说出胸里那筹措定当的妙策吧!” 韩柏鼓掌道:“让我们给他这军师爷来一点掌声!” 昂人大笑起哄,若有不知情的旁人听到,定以为他们在猜拳斗酒,谁想得到竟是有 关争霸天下的大事。 翟雨时失笑道:“柏兄最是逗趣。”接着清清喉咙,干咳一声才肃容道:“自荆兄 到了常德去,我们把对怒蛟岛的封锁增强至极限,使齐泰完全断绝了对外界的音讯,这 么做只为了一个目的,就是令齐泰和胡节懵然不知陈渲已到我们的一方……” 众人登时明白过来,无不拍腿叫绝。 莉城冷叹道:“难怪雨时早先命陈渲的水师不要接近怒蛟岛,当时我还以为你对他 仍有戒心,到现在始知其中妙用。” 韩柏搔头道:“这么简单的计策,为何我们总想不出来呢?” 范良极嗤之以鼻道:“简单?人家翟帅早在你未到常德前就开始部署了。你那时脑 中想着的还是要到常德嫖个够本呢,哼!” 众人哑然失笑。 郑光颜插入道:“翟爷准备何时动手?” 翟雨时举手投降道:“各位叔伯兄弟,请勿再叫什么翟帅翟爷了,至于动手的时间, 当然应由帮主决定。” 上官鹰笑道:“去你的,什么由我决定,不过我却可代为宣布。”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,一字一字地沉声道:“照现在天气的变化,十天内将会有天朗 气清的日子,我们就在那天动手,先让齐泰清清楚楚看到陈渲‘来援’的水师,齐泰必 然把那剩下来的五十多艘战船倾巢开出,好前后夹击我们,那就是反攻怒蛟岛的良辰吉 时了。” 范良极一掌拍在台上,众人都吓了一跳时,老贼头大喝道:“拿酒来!让我们先痛 饮十杯,预祝船到功成。” 众人轰然叫好,声音直传往洞庭湖去。 接着的七天,联军不但没加紧攻打怒蛟岛,又调走近半舰队,连帅船都随大队去了。 齐泰还真以为援军到了,使得怒蛟帮联军要分头作战,再无疑虑,准备全力反击, 一时炮声隆隆,还不住派出战船,试图突破联军的封锁。联军反采守势,好加强了齐泰 自以为此料不差的信心。 那晚大雾散去,怒蛟岛东忽传来隆隆炮响,联军船队大半转舵向炮声传来处驶去。 齐泰非常谨慎,仍是稳住主力不动,到天亮时,只见陈渲的水师出现在东南方水域, 正与怒蚊联军缠战不休,其中数艘船更中炮起火,杀声震天。 齐泰那想到起火的都是旧船或破船,更料不到陈渲会造反,立即尽起馀下的五十艘 大小战船,命胡节坚守怒蛟岛,他却亲自督师,率舰队赶往夹击。 怒蛟联军剩下的二十艘船舰诈作拦阻,一番接战后,让齐泰突围而去。 此时韩柏、风行烈、戚长征、范良极、荆城冷等都集中在陈渲的帅船上,扮作了陈 渲的亲卫,见状大喜。 联军帅船上的翟雨时立即下今,全师撤往拦江岛。 陈渲当然衔尾穷追,引得齐泰亦狂追而去。 凌战天、上官鹰和翟雨时并肩站在帅船的指挥望台处,欣然看着齐泰一步一步走进 陷阱去。 战船满帆而航,追追逐逐,不到一个时辰便越过了拦江岛。 众人看着拦江岛,心中都泛起奇异的滋味。 上官鹰叹道:“大叔现在不知在做什么呢?” 凌战天笑道:“怕是在听秀秀弹琴唱曲吧?我们在这里打个你死我活,他却与俏佳 人饮酒吟哦,游山玩水,逍遥自在。” 翟雨时正凝神瞧着敌我的形势,大笑道:“今趟若让齐泰有一人溜回怒蛟岛,我翟 雨时便改跟他爹的姓。” 此时齐泰的舰队,正与陈渲近二百艘船舰组成的庞大水师,逐渐接近,后方是波汹 浪涌的拦江乌。 天上初夏的艳阳广照大地,湖水闪映着阳光,金光烁动,使人要眯着眼才看得舒服 清楚。 翟雨时知是时候了,连续发出七响炮声,下达命令。 藏在拦江岛侧,由梁秋末督率的七十艘战船,抢了出来,着齐泰的尾巴狠击。 陈渲的水师则扇形散开,调头向齐泰在对比下薄弱得可怜的船队杀去。 翟雨时那近百艘战船,亦在战鼓齐鸣中,掉头加入包围战里。 一时间形势逆转,火矢石弹漫天疾飞,齐泰阵脚大乱,根本不知应付那一方的攻势 才好。 齐泰看着敌舰跟陈渲的船队像一张大网般撒过来,杀声震天,己方战船纷纷着火焚 烧,又或给巨石击得碎裂翻侧,脸上再无半点血色。 身旁一众手下将领呆若木鸡,不知怎样应付这变生肘腋,强弱悬殊的一战。 齐泰狠声道:“好陈渲!我定要将你碎万段。” 船头惨叫传来,原来陈渲的先头部队迫近至箭程之内,箭矢雨点般凌空满。 将领中有人道:“齐帅!趁现在敌人还未合拢过来……” 齐泰暴喝道:“闭嘴!” 环目一扫,只见通往怒蛟岛的方向尽是全速驶来的敌舰,仅馀下东南角仍有逃路, 但若再犹豫,连这丝空隙都会消失了,叹了一口气道:“立即撤走!” 众将人人求生心切,“齐心合力”,忙着逃窜。 那边帅船上的凌战天开怀大笑道:“看齐泰小儿你逃得多远!” 此时陈渲的先锋部队,打横冲断了齐泰的水师,同时掷出勾索,抓紧敌船,在箭矢 的掩护下,跨上敌舰,短兵相接。 齐泰水师士无斗志,纷纷跳海逃生,又或弃械投降。 齐泰的帅船在十多艘斗舰护卫下,突围而出,但无不残损,或是被石头击破船身, 又或着火燃烧,其中三艘因损毁严重,被梁秋末赶上来,杀个片甲不留,战况惨烈至极。 翟雨时把九十多艘船舰分成五组,展开追逐战,再将敌方逃走的船只冲杀得七零八 落,不成队形,一一沉没。 追逐了三十多里后,齐泰的帅船终于中炮起火,他见形势不对,登上快艇,若丧家 之犬般往最近的湖岸逃去。 至此怒蛟联军大获全胜。 黄昏时分,陈渲率领载满联军好手的船队,以打败了怒蛟联军的“胜利者”姿态, 凯旋而返怒蛟岛。 胡节那知有诈,着人移开拦湖的尖木栅,欢迎联军。 船泊好在码头后,陈渲在戚长征等这批假亲兵簇拥中,登上了怒蛟岛好汉们阔别久 矣的土地上。 胡节领着一众将领前来迎接。 双方人马在码头相遇时,胡节奇道:“为何齐大人还未回来呢?” 陈渲大喝道:“胡节接旨!” 吓得胡节和一众军将全跪伏地上。 陈渲装模作样宣读圣旨道:“奉天承运,黄帝诏曰:胡节身受皇恩,被委重任,竟 妄顾恩宠,贪而不治,智信不足,气盛而刚愎,仁勇俱无,威令不行,只喜阿谀奉承之 辈,专任小人,致屡战屡败,丧师辱国……” 这篇圣旨又长又臭,力数胡节的诸般不是,读到大半时,联军已纷纷泊岸下船,控 制了各处码头。 胡节等怎知对方是假传圣旨,这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压下来,立时人人汗流浃背。 胡节正要申说冤枉时,忽听陈渲大声道:“此实罪无可恕,朕赐都督检事陈渲上方 宝剑,立即把罪人胡节斩首,以宗大下。” 胡节骇然惊叫,跳起来道:“什么!” 早来到他身旁的韩柏一指戳在他胁下,笑道:“斩了头脖子上不过出了碗口般大一 个窟窿,胡将军何用如此张惶?” 另一边的范良极笑道,“胡将军的身手仍是那么灵活,我这老朋友真应为此多喝两 杯了。” 胡节那还不明白是什么一回事,魂飞魄散下,早给两人挟着去了,其它人仍没有一 个人敢爬起来。 陈渲收起“圣旨”,冷喝道:“今次皇上只降罪一人,已是皇恩浩荡,你们还不谢 恩。” 接着又低声道:“胡节错在是胡惟庸的亲弟,尔等若能戴罪立功,本人可保你们日 后富贵荣华,步步高升。” 众将连忙谢恩。 此时瞿雨时来到他身后,耳语道:“是时间和他们谈谈了。” 陈渲点头应是,暗忖在这等形势下,那到这些人不俯首投诚。 太阳最后一丝馀光消失在湖面之上,明月在水平边缘处现出动人的仙姿。 代表着怒蚊帮荣辱的美丽湖岛,终重新回到怒蛟帮手上。 收复怒蛟岛的消息,通过千里灵的快速传递,在十二天后来到潜居在顺天城外一个 小村落的宋楠手上。 此时邪佛锺仲游化身的李景隆果然上了燕王的圈套,以为顺天垂手可得,不待储足 粮草,理顺军情,便匆匆北上,直迫顺天。 小燕王朱高炽在僧道衍协助下,严密部署,坚守不出。 李景隆武功虽高,但若论兵法战术,却远不及僧道衍,加上新败之军,士气低落, 人数虽多,面对坚城却是一筹莫展,陷于交缠苦战之局。 进军永平的燕王则大显威风,击退了吴高的辽东军后,又挥军攻破大宁,把宁王朱 权擒拿,将他手上精锐共八万多人,编为己有,声势更盛,回师顺天。 宋楠为了方便消息往来,离开顺天城,寄居于此,这时既得到收复怒蛟岛的天大喜 讯,又由手下处得知燕王正凯旋归来,连忙率领着十多名随他同来的怒蛟帮好手,飞骑 向燕王报喜。 日夜不停赶了两天路后,终在途中遇上燕王大将张玉指挥的先头部队。 张玉闻讯大喜,频呼“天助我王”后,使人带着人疲马倦的宋楠直奔三十里外的燕 军主营。 沿途军营处处,旌旗飘扬,人人士气高昂,斗志蓬勃,看得宋楠精神大振,心中钦 服。 燕王这时正在亲卫陪同下巡视慰问士卒,见宋楠赶来,哈哈笑道:“看宋兄一脸喜 意,是否收复了怒蛟岛啦?” 宋楠滚鞍下马,伏倒营地旁的野草处,禀告道:“燕王明察,怒蛟岛已于十五天前 收复回来,齐泰水师尽丧,孤身逃回应天。胡节被当场斩首,收得降兵六万人,都是托 燕王的鸿福。” 燕王大喜,跳下马来,把宋楠扶起,正要说话时,左方军营处一阵扰攘,原来有个 士兵发了急病,同僚正要把他送往军瞥处治理。 燕王顾不得和宋楠说话,走了过去,亲自把士兵抱上自己马背,向周围的兵将道: “这位壮士的病全因我的缘故而起,我非尽力把他治好和加官晋职不可。”接着立即吩 咐亲信把他送往帅营诊治,看得众人无不感动。 燕王拉着宋楠陪他巡视连绵数里的营房,随意指点道:“先皇常言以民为本,但若 要得天下,以民为本外还要以军为本,不但须体恤下情,还要每临战阵,均不怕矢石, 身先士卒,将士才肯用命。” 见到宋楠正注意着布在外围的营阵,笑道:“听说李景隆甚为怕死,每到一地,必 挖堑垒为营,军士通宵不得休息,待得防御好后,天早亮了,又得出发行军,白费了整 晚工夫,如此徒耗人力,故临阵之际,士卒都困乏不堪,怨声载道。本王则侧重情报, 只像现在般列营阵为门垒,士兵都得以养精蓄锐,好把力气用于战斗中。” 宋楠叹道:“到现在小民才明白燕王为何每战必胜,因为将士都肯为燕王出死力呵!” 燕王虽知宋楠是怒蛟帮派来的联络人,但由于军务繁忙,并不太清楚他的底细,平 时与他的接触又交给了陈令方和僧道衍处理,这时见他传来苦候多时的捷报,心情开朗, 顺口问起他的出身,才知他是官宦之后,子更嫁给了戚长征,登时对他刮目相看。旋则 好奇心大起,忍不住问道:“翟雨时精于调兵遣将之道,既请得宋兄来此,宋兄应是担 当这任务的最佳人选了。” 宋楠知他说得婉转,其实只是在问自己何德何能,竟被委此重任,苦笑道:“小民 无拳无勇,唯一较得意的就是有手棋艺小道,翟帅常说下棋若行军,或者就是看中这点, 才派了小民来此办事。幸好不是真要我打仗,否则必然辜负了他的厚爱。这几个月来, 除负责两地的消息往来外,就是接应韩天德老爷到这里的船运,再把物资由陆路转往各 处军区,幸有陈公照应,直至现在仍没有出过岔子。” 燕王瞿然动容道:“原来陈公有宋兄为他处理粮运,难怪如此井井有序。宋兄有没 有兴趣为本王处理军粮物资的运送事宜,本王正为此事头痛呢。” 宋楠出身官宦之家,自幼便受教为官之道,闻言大喜,下跪谢恩。 燕王欣然道:“宋卿家先给本王送封信往怒蛟岛,着行烈立即到顺天来,好让本王 履行为他复国的承诺。还有!看看韩柏和老范那对活宝肯否顺道来探望我,众人中恐怕 他两人才有空抽身了。” 宋楠不迭点头答应。 燕王心中欣悦,韩范等人到时,李景隆应早被他轰回老家去了。 --- 第四章鬼王卓见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燕王的邀请信送抵怒蛟岛时,燕王刚回师顺天,与守军内外夹攻。以南军为主的李 军支持不住,李景隆乃魔教中人,生性自私,一见形势不对,立即率先逃遁,连夜奔回